中藥現代化
孔憲鐸／香港科技大學生物系教授
摘要
中西藥的相繼發展，為人類的健康提供了保障，因之人的壽命不斷的增長，由六十年前的四 十出頭到了今天的邁向八十，於是乎，社會大眾日漸走上老化。由於人的老化而引起的老年病，加上與生俱來的慢性病和目前日趨複雜的疑難病等等，已使得長久以 來能夠做到「藥到病除」的西藥，有些招架不住，人們就又想到中藥，這正與由發展新的西藥日漸艱難而引發的回歸自然，採用天然藥物的呼聲相應，世人再度開始 重視中藥。最好的例子就是中外腫瘤末期的患者有六成以上服用中藥。
中藥成了很多絕症患者的最後希望
中西藥不同，西藥是分子結構明確的化合物，經篩選有效者，再定安全性，最後經臨床試 驗，達到「對症下藥」的藥效，中藥則不同，是複雜的混合物，先用於臨床，證明安全有效再謀求改善，取材和炮製成了最重要的環節，「道地取材」和「遵古炮 製」成為中藥有效的法寶，前者保證有效成份，後者保證中藥療效。
今天，世人並不懷疑中藥的藥效，但是懷疑中藥的安全性。所以，我們要用科學的方法，最新的技術來研究中藥，用科技來振興中藥的時候到了。果能如此，則中藥的現代化／國際化，指日可待。果能如此，則受益於中藥的人不只限於亞洲，而普及全球。
對於中藥現代化的研究與推進，海峽兩岸三地各有所長，各有貢獻，大家應該攜手合作，互補互動，早日達成中藥現代化的目的。
在對推展「中藥現代化」的策略上，我以多年從事植物研究的觀點，略述己見。我們應該做的是：
（一）有效材料的鑑定：中藥的真材實料非常重要，為了避免假冒，不能再靠古老的眼看，口嚐，鼻聞和手摸，而要採用新而可靠的技術如DNA鑑定品種。產地和產期也要註明，中藥有效成分的高低，因產地和產期不同而差異很大，例如四川的黃蓮，雲南的三七和吉林的人參等道地藥材，其實量優於其他各地，在產期方面更為重要，譬如甘草甜素的含量在開花前期為其他生產期的二、三倍，應在開花前期採集。所以每一中藥都應註明品種產地與產期，以保障質量，取信於人。
（二）有效部份的指標：在品種鑑定和產地產期註明之後和有效成分未鑑定之前的過渡期間，可以鑑定有效部份，先選出一、二項化學成分作為有效成分的指標，例如在銀杏的有效成分未鑑定之前，德國藥廠用Flavone Glycosides （25%）和Terpenes （6%）作指標，獲得大家信任，值得採用。
（三）有效成分的鑑定：當然最終目標還是鑑定有效成份，如青蒿素等。能夠按步就班的照著上述步伐前進，就可以符合並通過美FDA的諸多標準，包括臨床試驗，而打進美國和國際市場，進而實現中藥的現代化目標。讓地球上的人群，不分膚色、種族、男女、老幼，都能享受中藥的療效，則當年神農氏種五穀、嚐百草的苦心，沒有白費。
一、緒言－為什麼中草藥要現代化？
人類的生存，既需要糧食為營養，也需要藥物來保健，所以，我們可以肯定，在人類發展史 上，務農和採藥是同時進行的。唯一不同的是，用作主要食物的植物到現在也不超過三、四十種。而用作一般藥物的植物已遠遠超過一萬多種了。理由很簡單，人類 從植物中所攝取的營養主要的不外是澱粉，脂肪和蛋白質等等。而從植物中所攝取有藥效的成份，因為要治百病，所以就不止千百種了。
在二百年以前，當西藥未成氣候的時代，中草藥是治病的唯一方劑。自十八世紀末葉以來， 由於抗生素和疫苗的發現，對由細菌所感染的疾病，以及疫苗可以防止的病原，都達到立竿見影，藥到病除的功效。於是乎，這些可以對症下藥的西藥，成為天之驕 子。同時，對具有保健和治病雙項功能的中草藥，由於效果緩慢，而退居次位。
近年來，由於各項疑難雜症以及慢性疾病的蔓延，老年病的驟升，合成藥品的昂貴等等使曾 創奇功的西藥束手無策。於是，事實和需求又喚起了人們，全球人們，對中草藥的重新估價，重新重視。這真是歷史在重演，這也是因果在循環。當人們不能征服自 然的時候，就會回歸自然，理由就是這麼的簡單。
大家都知道歷史是一面鏡子，可是祇有智者才能看到並預測到自己的未來。從過去別人的事 例來印證自己，對人如是，對事如是，對中草藥的發展亦復如是。溫故而知新，就是因為歷史在重演。不是嗎？目前全世界超過四分之三的人口在直接或間接的使用 中草藥的產物，有的稱之為草藥或中草藥，有的稱之為健康食品。在美國已有半數人口在用植物產品保健，也是在美國，百分之六、七十的癌症患者都在未期服用中草藥；台灣亦復如是，漸漸的中草藥成了絕症患者的「最後的希望」，和「惟一的希望」。
說到因果的循環，在中草藥再度抬頭的過程中最具深意。中西藥的先後發展，相繼改良，為 人類的健康提供了保障。於是，兒童的夭折率減到最低，低到只有千分之五。老人的壽命提到新高，高到接近八十。不要忘記，在本世紀之初，人的壽命才不過四 十。據估計，在下個世紀可能高到一百。因此，世界人口從1900年的16億增加到1960年的30億，60年加了一倍。從1960年的30億又將增加到2000年的60億。這次的加倍已不需60年而是40年。隨著人口增加而不可避免的事實是人口老化現象。在中國，60 歲以上的人口，在1980年是8.5%，1990年是10%。據估計，到2025年會是20%，而在2040年將會達到三分之一。隨著人口老化而更不可避 免的現象，是因老化而產生的生理衰退，不是病，是衰老。因為不是病，西藥愛莫能助，中草藥則可以調劑，因為它具有保健的功能。中西藥使人口長壽而老化，老 化的人口需要中藥，這不是因果循環，又是什麼？
再者，就要說到回歸自然，因為人工合成的藥物費時費力費錢，十年以前在一萬種化合物中 可以選出一個有效成份。現在就要在十萬種裡選一個，創造一種新藥品，為時要十年，花費要五到十億美元。回過頭來，在中草藥裡篩選有效成份比較簡化多了，因 為有著千年以上的經驗和實驗。在這裡既然談的是成本，我們就先來看看老化人口在醫藥方面的龐大費用。因為老人的醫藥保險，目前佔著每一個國家很大的成本。 在美國，現在為著13%的老人，用去了全國30%以上的藥療費用，成本驚人。
這以上的各項因素，很明顯的說明了中草藥為什麼再露曙光的道理。世界真是像一個輪子， 現在又轉到重現中草藥的時代了，時代考驗了中草藥，中草藥也經得起數千年的考驗，證明有效，現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責任是來說明中草藥為什麼有效。非如此，世 人便沒有信心服用中草藥，這就是為什麼要把中藥現代化的原因。總而言之，其目的在求樹立中草藥的有效性、安全性、可靠性以及通俗性的國際標準，讓它進入國 際市場，為全世界人類造福，不要把一個有效藥物的應用局限於世界的一個角落。
當然，我們深深知道「中藥現代化」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所以才要大家同心協力的共襄盛舉。正如台灣名報人王惕吾先 生在親身受益於中草藥功效之後，極力推動中草藥的科學化，把中草藥的研究作為一個心願一樣。在他的書中寫著：「中藥科學化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又說：「這 些程序是繁複，而嚴謹的，每一步驟都不能有任何疏失，可是一旦經過這些程序檢定合格，幾千年來未經科學研究證實的中藥，就能夠躋身世界正式藥品之列，中藥 的成就才能為全球人類共享」。他的話，道出了一般人對為什麼中藥需要現代化的心聲。說的好，也說的對！
二、中藥的特性－複方與炮製
中草藥的發展過程是長遠的，到現在已有幾千年的歷史，步驟是曲折的，不知有多少人以身 試藥而死亡。就是由於這幾千年經驗的結晶和無數人性命的代價而得到了許多寶貴的方劑，特別是複方的配伍和炮製的過程。所以我認為中草藥的特性特質就是複方 和炮製。現在我們要把這些經驗的結晶用科學實驗來解釋，以求取信於世人。
在中草藥中的單味藥，其有效部份，也是由多種成份混合而成的，並不單純，除非是在有效 部份中提取出來有效的成份。例如在青蒿中所提純的青蒿素，可以治療瘧疾，在黃蓮中所提純的黃蓮素，可以治療炎症以及在天花粉中所提純的天花蛋白可以引產 等。此外，對於上百種單味中草藥的化學成份進行了分析，可是也祇發現了部分單味藥的有效成份，大多數仍是停留在有效部份混合物的狀態。
至於對複方的研究，目前已由十年前佔單味和複方比例的16% 升到60%。光是在1991至1994年之間，就研究了888個複方，最受關注的方劑是：補陽還五湯，補中益氣湯，當歸補血湯，四君子湯，四味湯，六味地 黃湯，八味地黃湯，五子衍宗丸，玉屏風湯，大承氣湯，桂枝湯，小柴胡湯，血府逐瘀湯等。中草藥的複方，通過配伍，在炮製的煎煮過程中，發生了諸多理化作 用，甚至導致新成份的產生。因此，由於炮製提高了療效，減低了毒性，去除了副作用。我們都知道，一付複方的中草藥，可能由多種甚至一、二十種動、植、礦物 配伍而成。其中對疾病具有療效成份的也許不過數種而矣，其餘的都是在提供輔助作用。這就是在中草藥中的「君臣使佐」和「相須，相使，相畏，相殺，相惡和相 反」配伍理論的根據。譬如說，有些藥物的有效成份可能不溶於水，而煎煮又多半都是在熱水中進行的，那麼就祇有靠有些中草藥水溶性的成份來增加其他中草藥中 有效成份可溶性。舉例來說，四君子湯是由黨參，茯苓，白朮和甘草組成，前三種分煎或合煎，藥物成份的總溶出量變化不大，加上甘草則大大的增加了這三種藥物 成份的溶解量，因為甘草中的皂式類成份有助溶作用。療效的提高，來源於此理。至於減低毒性，也有例子可考。從實驗證明，含生物石咸的藥材與含大分子酸性成 份的藥材配伍時，往往會使生物石咸在煎液中含量降低。例如，黃蓮與茱萸配伍，小檗石咸含量較單味黃蓮煎煮液降低37%，因為小檗石咸和茱萸中黃酮類化合物 生成沉澱。又如川烏，草烏等含有雙酯型二帖生物 石咸，毒性極強，經過炮製後，可以使其毒性大減。
炮製又可以糾正藥物的偏性，如姜製或茱萸製黃蓮，可使黃蓮苦寒之性大減。在含有黃連的複方中，發現有大黃的三方劑煎煮後苦味消失，而不含大黃的複方仍有苦味，因為大黃柔質和黃連中生物石咸相互作用產生沉澱。同樣的道理，甘草配伍烏頭或附子，煎液中烏頭含量降低22%，達到減輕副作用目的。再者，就是半夏，天南星等含有強烈刺激性成份，經炮製後，可消除其刺激性的副作用。
以上所舉的例子說明了在炮製的過程中，中草藥複方的化學成份間相互關係非常複雜。各種 藥物在共煮時，發生著理或化學反應，結果導致了各單味藥中成份溶出量的增減，甚至產生了新的物質，使全方產生增效，減毒，去除副作用，甚至改變藥效的作 用。在試過六百多個方劑的研究之後，很明白的看得出來，方劑配伍不是簡單的羅列，不是幾個藥味的隨機並列，也不是同類藥物的累積相加，而是方劑中各味藥相 輔相成，共同使全方產生有明顯治療作用而無明顯毒副作用的效果。從實驗研究結果看來，複方不等於單味藥化學成分的相加。這是中草藥的特點，這是中草藥的精 華，更是中西藥的不同之處。
從研究六百多個方劑的結果看來，方劑的配伍是必要的，在茵陳蒿湯中，如果把茵陳，桅 子，大黃三藥分開處理，單獨給藥時，沒有利膽作用，只有把三藥合起來煎煮後使用時，才見到膽汁排泄大量增加。這裡證明了炮製的功用。另外一個例子是，在補 中益氣湯中，柴胡和升麻在方劑中對其他藥物有明顯的協調作用，並能增加這些藥物作用的強度，如果去掉這二味藥，該藥對腸蠕動的作用明顯降低，而單用柴胡和 升麻沒有以上作用。這裡又一次證明了配伍的功用，以及君臣使佐的道理，中草藥的功用的確有主輔之別。
應用以上的知識，可以推論在配伍時要禁忌什麼。譬如說，既然知道甘草的皂式類成份有助溶作用，就應該避免把甘草與甘遂配伍，否則會增加甘遂中有毒的甾帖成份而使毒性增加。
從這些案例中，我們毫無疑問的學到複方和炮製的重要與特點，也毫無疑問的對配伍理論找到了科學的解釋。其所謂的「相須，相使」就是增加療效，「相畏，相殺，相惡和相反」，就是減低毒性與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剛剛開啟了研究複方和炮製的大門，看到的也祇是冰山的一角，還須繼續著更多的努力，以求更多的了解。
最後要說明的是，炮製的方法很多，千變萬化，用水炮製祇是最通用的方法，其他有用火炮製和水火共製等等。根據古書上的記載，炮製可分為炮，灸，煨，製，鎊，伏，煉，煆，炒，糐，樧， ，曝，露，蒸，熔，浸，酒浸，醋浸，水飛等廿多種。由於篇幅所限就不闡述。
不過在這裡值得一提的是，有的藥效成份是不能經過人工炮製而提取的，要用自然方法提取，最好的例子是青蒿素。在二千三百多年以前，「肘後方」中就有記載，其提取的方法是「青蒿一握，水二升搗水服」，不能加熱炮製，否則破壞藥效，要「搗」取汁，值得注意。
總而言之，中草藥的複方，涵蘊草中草藥的基本特性，代表著中草藥演進的精華，更掌握著中草藥的療效靈魂。假使你不了解中草藥的複方，你根本不了解中草藥，所以，了解中草藥的複方，才是了解中草藥的入門，這是為什麼我藉此篇幅，闡述中草藥複方的道理。
三、海峽兩岸三地在中草藥研究方面的情況
中草藥是中國傳統的醫藥，原產於中國，沿用於中國，盛行於中國，也發揚於中國。自然的，在兩岸三地間，中國大陸的潛力最大和研究最多。但是，也不要忽視台灣和香港的勢力和優勢。尤其是香港特區的雄心壯志。
根據最新的資源調查，在大陸就有藥用植物11,146種。此外還有藥用動物1,581種，藥用礦物80種，總共有12,807種，真是洋洋大觀。據統計，目前大陸有生產六百個，栽培面積580萬畝，年產約有35萬噸，其中用於出口者佔75%。近年來從大陸進口中草藥最多的國家和地區依次是日本、香港、韓國、德國、美國、台灣、英國、新加坡、比利時和法國，佔大陸總出口量的九成。
大陸目前有中高等醫藥院校81 所，研究機構77所，中醫醫院2550所分佈在國內各地。中醫科研人員4384人，研究項目主要為化學成份和藥學理論，分佔三成，研究中藥製劑和中藥炮製 者共佔一成半。不過近十年來對複方與單味中藥的研究論文篇數之比，已由十年前的16:84上升到近年的60:40。在中藥工業企業方面，目前已有1059 家，多為小型企業，大中型的不到二成，可是能合乎FDA檢定標準的很少。
至於在台灣，目前僅有兩所高等中醫院校，授予中醫學位，有18所研究中藥的機構，中醫院診所二千家，中醫師三千餘人。當地有中藥製藥廠208家，其中有208家聲稱合乎GMP的標準。
台灣的藥材，有90%係從大陸進口，大約在13000噸左右。在研究方面，也是以化學成份與新化合物為多，涉及的藥用植物有140多種。研究複方的遠遠不如研究單味中藥的多，比例為1:20。
在香港，每年進口中草藥材四、五萬噸，為大陸出口第二大宗，多為轉口。每年進口中成藥約四、五千萬美元。為從大陸進口中成藥的第一大戶，也以轉口為主。至於在中醫藥的教育和科研方面尚在發展之中，在八間大學中，今年已有兩間開課授予中醫學位，另外一所大學以成人教育方式進行。在研究方面，有半數大學設有中藥研究的機構，其中以中文大學起步最早，在1975 年即成立了中藥研究中心，從事基礎與應用方面的研究。再者就是新成立的科技大學，目前設有中藥研究所，有研究人員二、三十位，分別在生物、生化、化學和化 工系工作。他們在安全標準、新藥發展、藥理試驗、有效成份、生物測試方法以及製劑技術上進行大量的基礎研究工作，進展很快。
以目前情況來講，大陸在發展中藥現代化方面具有絕對優勢，歷史悠久，資源豐富，人才濟濟。但是台灣也頗具潛力，其在中藥現代化的發展上能夠提供的科學化、規範化、企業化和資金化都頗具吸引力。再者，就是香港在國際上的經驗與信譽，加上金融和商業上的實力，能在推動中藥現代化的過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千萬不要忘了兩岸三地的合作，是促成中藥現代化早日實現的重要關鍵。
四、中藥現代化－面臨的難題及應對的策略
中藥現代化的目的是要把具有療效的中草藥用科學的方法驗證，再按國際品質標準推進到世界市場，期能將其良好藥效與世人共享。所以有人把這一過程稱之為現代化，科學化或國際化。不管稱呼為何？其目的是一致的，用好的藥物救全球的人。
在這裡，我對這項深具意義的使命，沒有一點職業上的偏見，更沒有絲毫理論上的好惡，完 全以生物學者的經驗與知識，特別是把我在植物生物學方面的知識和體驗，從栽培到生長，從生理到生化，從生物技術到遺傳工程，一一用在分析和計劃研究中藥現 代化的途徑上，希望能做出一些公平，實際和有用的貢獻。
1.中藥現代化所面臨的難題
中藥現代化之路，就是走上科學之路，中草藥在科學之路上應走而沒有走的路，最近上市的壯陽藥－偉哥（Viagra）都走了。因此，我就拿偉哥為例，看看中草藥應走而未走的科學之路是什麼？
偉哥自上市之後，因為「一舉」而名滿天下，也因為「一舉」而氣壯山河，幾乎成了靈丹仙 藥，使很多人重振雄風，真是風光英勇，東西交爭，南北橫行。為什麼？因為它是經過多次篩選，多次定量定性的單一化學成份。在化學上，我們知道它的結構是什 麼，在反應上，我們知道它的機理是什麼，在功用上，我們知道它在人體內的功能是什麼。這些知識充分的給予人們十足的安全感，服用者知道吃了些什麼，也知道 它會在服者身上做些什麼。這還不說，偉哥在未達到臨床試驗以前，經過了嚴謹和週詳的動物試驗，從試驗中知道了它的藥性如何？藥效如何？安全性如何？可靠性 如何？把在進行臨床試驗前應該知道的信息都收集齊了。
在中草藥的開發中，除了幾千年的服用經驗之外，其他信息和知識很少。也就是說，偉哥所提供的，在化學成份和動物試驗上的系統知識和記錄，中草藥都沒有做到。
接著是臨床試驗，一期、二期、三期，甚至四期。每一期的目的分明，條件分明，步驟分明，從安全到療效，再從安全加療效，一一試驗，一一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在偉哥上都做了，在中草藥上都不齊全。
這裡，你可以看得出來，偉哥為什麼風靡一時，中草藥中的偉哥為什麼不能上市。
更令你擔心的是，在中國有一千多家中草藥的製藥廠，嚴格來說，幾乎沒有幾家合乎FDA標準的。這也就是說，在中國還沒有合格的GLP,GCP和GMP，這些標準的規範，我們趕不上是不行的。
我們應該從頭做起，一步一步的做起，一個一個的做起，達不到國際標準是無法進入國際市場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2.中藥現代化所應對的策略
在上一節，我以偉哥為例，說明了在中草藥在有效成份上應做的事。可惜的是，在目前，我們離開大量提取中草藥有效成份的階段，還有一大段距離，我們應從有效材料，有效部份和有效成份三方面同時做起。
（1）有效材料
我在這裡說的有效材料就是眾所週知的道地藥材。藥材不道地，有效成分就會在質量上靠不 住。因此，自古以來，中草藥的是否道地，代表有效成份的是否可靠。簡而言之，就是藥材的真假問題。如何辨別真偽，歷來都有一套依據和作法，那就是用眼來看 外形，用口來嚐味道，此外再加上用手摸外表的縐紋和粗細來鑑別藥材是否道地。不過，這種做法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應該採用科學的方法，在分子水平上用DNA來鑑定有效材料，才會萬無一失。
假藥的出現，並非今日，九百多年以前，在宋朝 圖經本草中有一項記載「相傳欲試上黨人參者，當使二人同走，一與人參含之，一不與，度走三五里計，其不含人參者必大喘，含者氣息自如者，其人參乃真也」。在那個時代的人參已有真偽之別了，所以才採用上述試驗以定真偽。
目前，假藥材充滿市場。譬如說，寧夏的銀柴胡，被山銀柴胡代替，以致在1978年成交的35萬公斤材料中，真品不到10%。除假藥之外，中藥材常常有一名多藥現象。例如說，黃柏就有兩種來源，其所含小檗石咸數量相差數倍。又如外形相似的鬼臼被誤為龍膽，致使一位香港患者誤服而昏迷一個半月之久。這裡說明了鑑定品種以定真偽的重要性。
在品種鑑定之後，再要樹立的就是產地，所謂道地藥材，指的就是產地。因為中藥有效的成份，隨產地而異，相差可能從無到幾百倍。不是兒戲，如眾所週知，四川的黃蓮，雲南的三七，吉林的人參，山東的銀杏等道地藥材，質量最高。相反的是，北方的高山青蒿，因為有效成份含量很低，沒有藥用價值。廣西生產的蘿芙木的生物石咸含量比海南島產的低一倍還多。這些例子在在的說明了道地藥材，即產地對有效成份的重要性。
另外一個影響有效材料的因子就是產期，大家也都知道，中藥有效成份含量的高低，隨其不 同的生長期而異。譬如說，白朮的揮發油，二年生比一年生高一倍以上，人參的皂式，生長年限越長，含量越高；薄荷的薄荷腦，開花期最高；天麻，冬天最好，春 麻次之；而青蒿的青蒿素，開花前最高。
鑑定有效材料應有三種記錄，一是品種正確，二是產地道地，三是產期合宜，三者缺一不可。
有效材料的建立，需靠國家的立法和執法來保障材料之道地。根據此項原則，目前四川和吉林省都在著手建立中藥現代化科技產業基地。其目的之一就是，道地藥材主產區按GAP標準建立試驗點，研究製定優質無公害藥材生產的技術規範。四川省預計在今年，首批建設十三個試驗點，並完成十三個品種的無公害藥材生產技術規範。接著就註冊川產優質藥材商標，創立優質藥材品牌，開拓國內外市場，取信於世人。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希望能全面推行，將來在中國大陸生產的都是道地藥材，有效材料，可靠而有效。
（2）有效部份
在推行有效材料的同時，也要推行提取有藥效的混合成份。在這方面目前成功的例子有三。一是天津天士公司的複方丹參滴丸，專門治療心血管病，其有效部份包括丹參素，三七皂式和冰片等，已達到定性定量的現代標準。二是北京維信公司的血脂康，可降低血清總膽固醇，甘油三酯，抑製動脈硬化。其主要的有效部份為洛伐他汀類，質量穩定已達到標準。三是德國威瑪舒培大藥廠的杏銀靈，其有效部份的指標為25% Flavone Glycosides和6% Terpenes。
這些有效部份的定性定量鑑定，給中藥現代化打開了一扇大門，增加了人們對中草藥的了解與信心。
天津天士公司的丹參滴丸，以其有效部份，可以治療心血管病藥品資格通過美國FDA的預審，以天然複方混合劑的形式真接進入新藥Ⅱ、Ⅲ期臨床試驗。按照這一成功的例子，中國可以選出許多久經驗證的有效複方和單味藥，將其有效部份定性定量，以求進入國際新藥的市場。美國的FDA已不再像往昔一樣的要求必需達到對有效成份的提純才行。這是我們能把很多療效可靠的中草藥引進國際市場的千載良機，不可錯過。
（3）有效成份
至到目前為止，在中草藥中提純的有效成份，都是來自單味中藥，因為單味中藥，化學成分研究的操作和控製性，要比研究複方容易得多。在中國大陸， 目前已對二百種左右常用單味中藥，從化學、藥理、定量、定性方面進行了系統的整理與鑑定。在對上百種中草藥，如升麻、天麻、靈芝、沉香，淫羊藿和黃草等傳 統中草藥，進行化學成份的分析中，發現了部份中草藥的有效成份。比較著名的有治療瘧疾的青蒿素，治療炎症的黃蓮素，驅條蟲的鶴草酚，抗血栓的毛冬青素，以 及從當歸中提取治療白血病的靛玉紅，和從花粉中提取引產的天然粉蛋白質等。
我們除了要繼續提取，並純化其他中草藥的有效成份之外，更應將已有的成果拿去進行合乎FDA標準的動物試驗，臨床試驗，一直到生產。所以要建立GLP,GCP和GMP已是刻不容緩的事了。
前面所提三個「有效」，也可以看做三個「目標」；有效材料是短期目標，有效部份是中期 目標，而有效成份則為長期目標，不過在目前進展的情況下，可以分頭進行，沒有抵阻。一方面可以在主要生產省分建立基地，保障有效材料的供給，一方面也可以 在文獻中尋找有效的部份或成份，進行下一步的試驗，雙管齊下，早日實現中藥現代化的目的。
以上的建議，都是依照中醫藥學的理論，所例舉的單味藥和複方都是自古以來，就按中醫學 理而定的，在這裡所提議的現代化或科學化中，惟一加添的就是品質的控制，因而提純了有效的部份和有效的成份，其他無效的部份和成份是沒有必要保留的。也 許，在除去的沒有療效的部份和成份中蘊有輔助的效果。這一點，我在目前可查的少數例子中雖然看不出來，但不敢冒然定論，值得大家研究和注意。
五、科學中藥
近半年來，我在海峽兩岸三地極力推動中藥現代化，到處演講，受到不少鼓勵，也聽到不少值得深思，而沒有答案的問題。藉此機會，把他們的心聲提出來與大家共同商量。
首先要談的是，目前市場上出售的所謂科學中藥，按其炮製方法可分為複方與單味藥二大 類。就複方而言，都是依據各種複方的配伍炮製，如四味湯，四君子湯，小柴胡湯等，然後製成成藥，方便服用。值得慶幸，再就單味藥而言，都是各別炮製，然後 製成成藥。若僅當單味藥服用，非常方便，無可厚非，可是問題出現在把個別炮製的單製的單味藥混合在一起，當複方服用，就不倫不類了。因為如前所述複方配 伍，經過共同炮製的過程，而達到提高療效，減低毒性和去除副作用的效果。如今分別炮製，其服用的結果，要嗎就是以前所述效果不實，要嗎就是大家所服用的科 學中藥沒有療效，甚至慢性中毒。對此，我們仍然沒有答案，可是我們不能再坐視不問了。既然是科學中藥，我們就該有個科學的答案。
再者，就是中草藥整體效果的問題，毫無疑問的是，中草藥具有治療和保健雙項功用。保健 使患者增加抵抗力，當然也是治療，不過功效比較緩慢而矣。所以，在服用中草藥時，它不但是為患者驅除病原，更使患者恢復健康。假如在提純之後，不管提的是 有效部份或有效成份，其他不屬於有效的部份和成份和小分子的部份，將會被除去。那麼，我們就把中草藥一些的療效去掉了。目前雖然沒有證據，但這不是不可能 的。譬如說，現代醫學證明，大黃含有微量元素一銅，它有增進人體免疫的能力。這項元素若在提取有效部份或成份時喪失，則大黃的中藥療效就降低了很多，這是 傳統中醫學家所擔心的。提純的中藥，不再是中藥，不再具有中藥的療效。我們應該正面注視並解答這個問題。
六、結論
中草藥的療效是經得起時代的考驗的，幾千年的應用經驗，樹立了今日世人對中草藥的認 知。可是，這還不夠，憑經驗而累積的家方、秘方，都在今天科學發達的社會上，再難取信於人。惟有收集並根據科學數據推理，才能使人心服口服，這就是為什麼 中藥要現代化，非如此，中藥是沒有辦法國際化的。
現在的科學技術已進步到可以鑽研中藥療效原理與機制的分子水平，即使是在目前的科技程度上，不能百分之百的達到，我們離能夠達到的日子不遠矣。科技的進步，在今天是真真正正的「日新月異」。
同時，我們不要因為某種觀念或意識，而阻礙了中藥現代化的步伐或調子，意識或觀念的轉 變和協調，賴以時日，要等到中、西醫的理論調合之後，中醫藥的理論調合之後，或單味和複方的理論調合後，再來推動中藥現代化，為時晚矣。到那時中草藥也許 已不再被世人稱為中草藥了，別的國家會來代替，我們必須務實，要先去做能夠做的。要先去解決能夠解決的，千萬不要因為不能馬上解決的問題，來阻礙了去解決 馬上能解決的問題。
我們要大家一起努力，一起解決有效材料，有效部份和有效成份的問題。要做到一個協助一個，不是一個擋住一個，那麼實現中藥現代化，中藥科學化或者中藥國際化的日子不遠矣。
對台灣推動中藥現代化的建議
一、中央研究院植物所在中草藥研究上定位於藥用植物是正確的。希望不要為了某些原因而更 改。在植物所研究有關中草藥的物。當然是藥用植物，至於研究的方向，則不要定的太過死板，可以因能招聘到人的特長而定，分子水平可以，組織培養也可以。 「專才」是最重要的，但應以基礎研究為主。
其次是要能和植物所的使命相輔相成。植物所因有藥用植物的研究而顯耀。藥用植物因能在植物所裡研究而成功，這該是增加研究藥用植物的目的。最後，我希望植物所的藥用植物組，不要太過偏重在應用方面的研究，那該是生農所的事。
二、生農所研究中草藥也是名正言順。一開頭我就大力支持，但是一定要和植物所協調，切忌低 水平的重複。植物所既然已決定朝著藥用植物基礎研究方向進軍。生農所就該偏重應用研究，這樣兩個所才能相輔相成。讀者也許會覺得我偏心，為什麼這裡一直在 提植物所，因為植物所已有計劃在先，而且從兩所本質上來講，植物所是偏重基礎研究的，生農所應是注重應用研究的。
三、國家衛生研究院在藥理和臨床方面的專家很多，能力很強，希望這三個單位多多連絡，多多合作。果能如此，則可以在一個院區內形成由研究中草藥的基礎，到應用到臨床的一條龍系統，非常可貴，更可貴的是達到中西醫藥在理念上和應質上的結合。
四、關於科學中藥在台灣的發展與供應，我有些憂慮，在依複方所炮製的方劑，若是遵古炮製，則是好的發展，達到方便的目的。但是那些以單味炮製而又用為複方的單元，混合服用，這種做法，有待商榷，因為沒有經過共同炮製，其療效和毒性都有問題，值得注意。
五、台灣所用中草藥材料，有90%係自大陸進口，品質是否合格，應密切注意。一定要進口具有品種鑑定，並標明產地與產期的原料，以保證有效成份。目前四川和吉林都在創建優質原料產業，應和他們結合，協手合作。
（摘自「生命科學簡訊第十四卷第一期」）
孔憲鐸／香港科技大學生物系教授
摘要
中西藥的相繼發展，為人類的健康提供了保障，因之人的壽命不斷的增長，由六十年前的四 十出頭到了今天的邁向八十，於是乎，社會大眾日漸走上老化。由於人的老化而引起的老年病，加上與生俱來的慢性病和目前日趨複雜的疑難病等等，已使得長久以 來能夠做到「藥到病除」的西藥，有些招架不住，人們就又想到中藥，這正與由發展新的西藥日漸艱難而引發的回歸自然，採用天然藥物的呼聲相應，世人再度開始 重視中藥。最好的例子就是中外腫瘤末期的患者有六成以上服用中藥。
中藥成了很多絕症患者的最後希望
中西藥不同，西藥是分子結構明確的化合物，經篩選有效者，再定安全性，最後經臨床試 驗，達到「對症下藥」的藥效，中藥則不同，是複雜的混合物，先用於臨床，證明安全有效再謀求改善，取材和炮製成了最重要的環節，「道地取材」和「遵古炮 製」成為中藥有效的法寶，前者保證有效成份，後者保證中藥療效。
今天，世人並不懷疑中藥的藥效，但是懷疑中藥的安全性。所以，我們要用科學的方法，最新的技術來研究中藥，用科技來振興中藥的時候到了。果能如此，則中藥的現代化／國際化，指日可待。果能如此，則受益於中藥的人不只限於亞洲，而普及全球。
對於中藥現代化的研究與推進，海峽兩岸三地各有所長，各有貢獻，大家應該攜手合作，互補互動，早日達成中藥現代化的目的。
在對推展「中藥現代化」的策略上，我以多年從事植物研究的觀點，略述己見。我們應該做的是：
（一）有效材料的鑑定：中藥的真材實料非常重要，為了避免假冒，不能再靠古老的眼看，口嚐，鼻聞和手摸，而要採用新而可靠的技術如DNA鑑定品種。產地和產期也要註明，中藥有效成分的高低，因產地和產期不同而差異很大，例如四川的黃蓮，雲南的三七和吉林的人參等道地藥材，其實量優於其他各地，在產期方面更為重要，譬如甘草甜素的含量在開花前期為其他生產期的二、三倍，應在開花前期採集。所以每一中藥都應註明品種產地與產期，以保障質量，取信於人。
（二）有效部份的指標：在品種鑑定和產地產期註明之後和有效成分未鑑定之前的過渡期間，可以鑑定有效部份，先選出一、二項化學成分作為有效成分的指標，例如在銀杏的有效成分未鑑定之前，德國藥廠用Flavone Glycosides （25%）和Terpenes （6%）作指標，獲得大家信任，值得採用。
（三）有效成分的鑑定：當然最終目標還是鑑定有效成份，如青蒿素等。能夠按步就班的照著上述步伐前進，就可以符合並通過美FDA的諸多標準，包括臨床試驗，而打進美國和國際市場，進而實現中藥的現代化目標。讓地球上的人群，不分膚色、種族、男女、老幼，都能享受中藥的療效，則當年神農氏種五穀、嚐百草的苦心，沒有白費。
一、緒言－為什麼中草藥要現代化？
人類的生存，既需要糧食為營養，也需要藥物來保健，所以，我們可以肯定，在人類發展史 上，務農和採藥是同時進行的。唯一不同的是，用作主要食物的植物到現在也不超過三、四十種。而用作一般藥物的植物已遠遠超過一萬多種了。理由很簡單，人類 從植物中所攝取的營養主要的不外是澱粉，脂肪和蛋白質等等。而從植物中所攝取有藥效的成份，因為要治百病，所以就不止千百種了。
在二百年以前，當西藥未成氣候的時代，中草藥是治病的唯一方劑。自十八世紀末葉以來， 由於抗生素和疫苗的發現，對由細菌所感染的疾病，以及疫苗可以防止的病原，都達到立竿見影，藥到病除的功效。於是乎，這些可以對症下藥的西藥，成為天之驕 子。同時，對具有保健和治病雙項功能的中草藥，由於效果緩慢，而退居次位。
近年來，由於各項疑難雜症以及慢性疾病的蔓延，老年病的驟升，合成藥品的昂貴等等使曾 創奇功的西藥束手無策。於是，事實和需求又喚起了人們，全球人們，對中草藥的重新估價，重新重視。這真是歷史在重演，這也是因果在循環。當人們不能征服自 然的時候，就會回歸自然，理由就是這麼的簡單。
大家都知道歷史是一面鏡子，可是祇有智者才能看到並預測到自己的未來。從過去別人的事 例來印證自己，對人如是，對事如是，對中草藥的發展亦復如是。溫故而知新，就是因為歷史在重演。不是嗎？目前全世界超過四分之三的人口在直接或間接的使用 中草藥的產物，有的稱之為草藥或中草藥，有的稱之為健康食品。在美國已有半數人口在用植物產品保健，也是在美國，百分之六、七十的癌症患者都在未期服用中草藥；台灣亦復如是，漸漸的中草藥成了絕症患者的「最後的希望」，和「惟一的希望」。
說到因果的循環，在中草藥再度抬頭的過程中最具深意。中西藥的先後發展，相繼改良，為 人類的健康提供了保障。於是，兒童的夭折率減到最低，低到只有千分之五。老人的壽命提到新高，高到接近八十。不要忘記，在本世紀之初，人的壽命才不過四 十。據估計，在下個世紀可能高到一百。因此，世界人口從1900年的16億增加到1960年的30億，60年加了一倍。從1960年的30億又將增加到2000年的60億。這次的加倍已不需60年而是40年。隨著人口增加而不可避免的事實是人口老化現象。在中國，60 歲以上的人口，在1980年是8.5%，1990年是10%。據估計，到2025年會是20%，而在2040年將會達到三分之一。隨著人口老化而更不可避 免的現象，是因老化而產生的生理衰退，不是病，是衰老。因為不是病，西藥愛莫能助，中草藥則可以調劑，因為它具有保健的功能。中西藥使人口長壽而老化，老 化的人口需要中藥，這不是因果循環，又是什麼？
再者，就要說到回歸自然，因為人工合成的藥物費時費力費錢，十年以前在一萬種化合物中 可以選出一個有效成份。現在就要在十萬種裡選一個，創造一種新藥品，為時要十年，花費要五到十億美元。回過頭來，在中草藥裡篩選有效成份比較簡化多了，因 為有著千年以上的經驗和實驗。在這裡既然談的是成本，我們就先來看看老化人口在醫藥方面的龐大費用。因為老人的醫藥保險，目前佔著每一個國家很大的成本。 在美國，現在為著13%的老人，用去了全國30%以上的藥療費用，成本驚人。
這以上的各項因素，很明顯的說明了中草藥為什麼再露曙光的道理。世界真是像一個輪子， 現在又轉到重現中草藥的時代了，時代考驗了中草藥，中草藥也經得起數千年的考驗，證明有效，現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責任是來說明中草藥為什麼有效。非如此，世 人便沒有信心服用中草藥，這就是為什麼要把中藥現代化的原因。總而言之，其目的在求樹立中草藥的有效性、安全性、可靠性以及通俗性的國際標準，讓它進入國 際市場，為全世界人類造福，不要把一個有效藥物的應用局限於世界的一個角落。
當然，我們深深知道「中藥現代化」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所以才要大家同心協力的共襄盛舉。正如台灣名報人王惕吾先 生在親身受益於中草藥功效之後，極力推動中草藥的科學化，把中草藥的研究作為一個心願一樣。在他的書中寫著：「中藥科學化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又說：「這 些程序是繁複，而嚴謹的，每一步驟都不能有任何疏失，可是一旦經過這些程序檢定合格，幾千年來未經科學研究證實的中藥，就能夠躋身世界正式藥品之列，中藥 的成就才能為全球人類共享」。他的話，道出了一般人對為什麼中藥需要現代化的心聲。說的好，也說的對！
二、中藥的特性－複方與炮製
中草藥的發展過程是長遠的，到現在已有幾千年的歷史，步驟是曲折的，不知有多少人以身 試藥而死亡。就是由於這幾千年經驗的結晶和無數人性命的代價而得到了許多寶貴的方劑，特別是複方的配伍和炮製的過程。所以我認為中草藥的特性特質就是複方 和炮製。現在我們要把這些經驗的結晶用科學實驗來解釋，以求取信於世人。
在中草藥中的單味藥，其有效部份，也是由多種成份混合而成的，並不單純，除非是在有效 部份中提取出來有效的成份。例如在青蒿中所提純的青蒿素，可以治療瘧疾，在黃蓮中所提純的黃蓮素，可以治療炎症以及在天花粉中所提純的天花蛋白可以引產 等。此外，對於上百種單味中草藥的化學成份進行了分析，可是也祇發現了部分單味藥的有效成份，大多數仍是停留在有效部份混合物的狀態。
至於對複方的研究，目前已由十年前佔單味和複方比例的16% 升到60%。光是在1991至1994年之間，就研究了888個複方，最受關注的方劑是：補陽還五湯，補中益氣湯，當歸補血湯，四君子湯，四味湯，六味地 黃湯，八味地黃湯，五子衍宗丸，玉屏風湯，大承氣湯，桂枝湯，小柴胡湯，血府逐瘀湯等。中草藥的複方，通過配伍，在炮製的煎煮過程中，發生了諸多理化作 用，甚至導致新成份的產生。因此，由於炮製提高了療效，減低了毒性，去除了副作用。我們都知道，一付複方的中草藥，可能由多種甚至一、二十種動、植、礦物 配伍而成。其中對疾病具有療效成份的也許不過數種而矣，其餘的都是在提供輔助作用。這就是在中草藥中的「君臣使佐」和「相須，相使，相畏，相殺，相惡和相 反」配伍理論的根據。譬如說，有些藥物的有效成份可能不溶於水，而煎煮又多半都是在熱水中進行的，那麼就祇有靠有些中草藥水溶性的成份來增加其他中草藥中 有效成份可溶性。舉例來說，四君子湯是由黨參，茯苓，白朮和甘草組成，前三種分煎或合煎，藥物成份的總溶出量變化不大，加上甘草則大大的增加了這三種藥物 成份的溶解量，因為甘草中的皂式類成份有助溶作用。療效的提高，來源於此理。至於減低毒性，也有例子可考。從實驗證明，含生物石咸的藥材與含大分子酸性成 份的藥材配伍時，往往會使生物石咸在煎液中含量降低。例如，黃蓮與茱萸配伍，小檗石咸含量較單味黃蓮煎煮液降低37%，因為小檗石咸和茱萸中黃酮類化合物 生成沉澱。又如川烏，草烏等含有雙酯型二帖生物 石咸，毒性極強，經過炮製後，可以使其毒性大減。
炮製又可以糾正藥物的偏性，如姜製或茱萸製黃蓮，可使黃蓮苦寒之性大減。在含有黃連的複方中，發現有大黃的三方劑煎煮後苦味消失，而不含大黃的複方仍有苦味，因為大黃柔質和黃連中生物石咸相互作用產生沉澱。同樣的道理，甘草配伍烏頭或附子，煎液中烏頭含量降低22%，達到減輕副作用目的。再者，就是半夏，天南星等含有強烈刺激性成份，經炮製後，可消除其刺激性的副作用。
以上所舉的例子說明了在炮製的過程中，中草藥複方的化學成份間相互關係非常複雜。各種 藥物在共煮時，發生著理或化學反應，結果導致了各單味藥中成份溶出量的增減，甚至產生了新的物質，使全方產生增效，減毒，去除副作用，甚至改變藥效的作 用。在試過六百多個方劑的研究之後，很明白的看得出來，方劑配伍不是簡單的羅列，不是幾個藥味的隨機並列，也不是同類藥物的累積相加，而是方劑中各味藥相 輔相成，共同使全方產生有明顯治療作用而無明顯毒副作用的效果。從實驗研究結果看來，複方不等於單味藥化學成分的相加。這是中草藥的特點，這是中草藥的精 華，更是中西藥的不同之處。
從研究六百多個方劑的結果看來，方劑的配伍是必要的，在茵陳蒿湯中，如果把茵陳，桅 子，大黃三藥分開處理，單獨給藥時，沒有利膽作用，只有把三藥合起來煎煮後使用時，才見到膽汁排泄大量增加。這裡證明了炮製的功用。另外一個例子是，在補 中益氣湯中，柴胡和升麻在方劑中對其他藥物有明顯的協調作用，並能增加這些藥物作用的強度，如果去掉這二味藥，該藥對腸蠕動的作用明顯降低，而單用柴胡和 升麻沒有以上作用。這裡又一次證明了配伍的功用，以及君臣使佐的道理，中草藥的功用的確有主輔之別。
應用以上的知識，可以推論在配伍時要禁忌什麼。譬如說，既然知道甘草的皂式類成份有助溶作用，就應該避免把甘草與甘遂配伍，否則會增加甘遂中有毒的甾帖成份而使毒性增加。
從這些案例中，我們毫無疑問的學到複方和炮製的重要與特點，也毫無疑問的對配伍理論找到了科學的解釋。其所謂的「相須，相使」就是增加療效，「相畏，相殺，相惡和相反」，就是減低毒性與副作用。
到目前為止，我們剛剛開啟了研究複方和炮製的大門，看到的也祇是冰山的一角，還須繼續著更多的努力，以求更多的了解。
最後要說明的是，炮製的方法很多，千變萬化，用水炮製祇是最通用的方法，其他有用火炮製和水火共製等等。根據古書上的記載，炮製可分為炮，灸，煨，製，鎊，伏，煉，煆，炒，糐，樧， ，曝，露，蒸，熔，浸，酒浸，醋浸，水飛等廿多種。由於篇幅所限就不闡述。
不過在這裡值得一提的是，有的藥效成份是不能經過人工炮製而提取的，要用自然方法提取，最好的例子是青蒿素。在二千三百多年以前，「肘後方」中就有記載，其提取的方法是「青蒿一握，水二升搗水服」，不能加熱炮製，否則破壞藥效，要「搗」取汁，值得注意。
總而言之，中草藥的複方，涵蘊草中草藥的基本特性，代表著中草藥演進的精華，更掌握著中草藥的療效靈魂。假使你不了解中草藥的複方，你根本不了解中草藥，所以，了解中草藥的複方，才是了解中草藥的入門，這是為什麼我藉此篇幅，闡述中草藥複方的道理。
三、海峽兩岸三地在中草藥研究方面的情況
中草藥是中國傳統的醫藥，原產於中國，沿用於中國，盛行於中國，也發揚於中國。自然的，在兩岸三地間，中國大陸的潛力最大和研究最多。但是，也不要忽視台灣和香港的勢力和優勢。尤其是香港特區的雄心壯志。
根據最新的資源調查，在大陸就有藥用植物11,146種。此外還有藥用動物1,581種，藥用礦物80種，總共有12,807種，真是洋洋大觀。據統計，目前大陸有生產六百個，栽培面積580萬畝，年產約有35萬噸，其中用於出口者佔75%。近年來從大陸進口中草藥最多的國家和地區依次是日本、香港、韓國、德國、美國、台灣、英國、新加坡、比利時和法國，佔大陸總出口量的九成。
大陸目前有中高等醫藥院校81 所，研究機構77所，中醫醫院2550所分佈在國內各地。中醫科研人員4384人，研究項目主要為化學成份和藥學理論，分佔三成，研究中藥製劑和中藥炮製 者共佔一成半。不過近十年來對複方與單味中藥的研究論文篇數之比，已由十年前的16:84上升到近年的60:40。在中藥工業企業方面，目前已有1059 家，多為小型企業，大中型的不到二成，可是能合乎FDA檢定標準的很少。
至於在台灣，目前僅有兩所高等中醫院校，授予中醫學位，有18所研究中藥的機構，中醫院診所二千家，中醫師三千餘人。當地有中藥製藥廠208家，其中有208家聲稱合乎GMP的標準。
台灣的藥材，有90%係從大陸進口，大約在13000噸左右。在研究方面，也是以化學成份與新化合物為多，涉及的藥用植物有140多種。研究複方的遠遠不如研究單味中藥的多，比例為1:20。
在香港，每年進口中草藥材四、五萬噸，為大陸出口第二大宗，多為轉口。每年進口中成藥約四、五千萬美元。為從大陸進口中成藥的第一大戶，也以轉口為主。至於在中醫藥的教育和科研方面尚在發展之中，在八間大學中，今年已有兩間開課授予中醫學位，另外一所大學以成人教育方式進行。在研究方面，有半數大學設有中藥研究的機構，其中以中文大學起步最早，在1975 年即成立了中藥研究中心，從事基礎與應用方面的研究。再者就是新成立的科技大學，目前設有中藥研究所，有研究人員二、三十位，分別在生物、生化、化學和化 工系工作。他們在安全標準、新藥發展、藥理試驗、有效成份、生物測試方法以及製劑技術上進行大量的基礎研究工作，進展很快。
以目前情況來講，大陸在發展中藥現代化方面具有絕對優勢，歷史悠久，資源豐富，人才濟濟。但是台灣也頗具潛力，其在中藥現代化的發展上能夠提供的科學化、規範化、企業化和資金化都頗具吸引力。再者，就是香港在國際上的經驗與信譽，加上金融和商業上的實力，能在推動中藥現代化的過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千萬不要忘了兩岸三地的合作，是促成中藥現代化早日實現的重要關鍵。
四、中藥現代化－面臨的難題及應對的策略
中藥現代化的目的是要把具有療效的中草藥用科學的方法驗證，再按國際品質標準推進到世界市場，期能將其良好藥效與世人共享。所以有人把這一過程稱之為現代化，科學化或國際化。不管稱呼為何？其目的是一致的，用好的藥物救全球的人。
在這裡，我對這項深具意義的使命，沒有一點職業上的偏見，更沒有絲毫理論上的好惡，完 全以生物學者的經驗與知識，特別是把我在植物生物學方面的知識和體驗，從栽培到生長，從生理到生化，從生物技術到遺傳工程，一一用在分析和計劃研究中藥現 代化的途徑上，希望能做出一些公平，實際和有用的貢獻。
1.中藥現代化所面臨的難題
中藥現代化之路，就是走上科學之路，中草藥在科學之路上應走而沒有走的路，最近上市的壯陽藥－偉哥（Viagra）都走了。因此，我就拿偉哥為例，看看中草藥應走而未走的科學之路是什麼？
偉哥自上市之後，因為「一舉」而名滿天下，也因為「一舉」而氣壯山河，幾乎成了靈丹仙 藥，使很多人重振雄風，真是風光英勇，東西交爭，南北橫行。為什麼？因為它是經過多次篩選，多次定量定性的單一化學成份。在化學上，我們知道它的結構是什 麼，在反應上，我們知道它的機理是什麼，在功用上，我們知道它在人體內的功能是什麼。這些知識充分的給予人們十足的安全感，服用者知道吃了些什麼，也知道 它會在服者身上做些什麼。這還不說，偉哥在未達到臨床試驗以前，經過了嚴謹和週詳的動物試驗，從試驗中知道了它的藥性如何？藥效如何？安全性如何？可靠性 如何？把在進行臨床試驗前應該知道的信息都收集齊了。
在中草藥的開發中，除了幾千年的服用經驗之外，其他信息和知識很少。也就是說，偉哥所提供的，在化學成份和動物試驗上的系統知識和記錄，中草藥都沒有做到。
接著是臨床試驗，一期、二期、三期，甚至四期。每一期的目的分明，條件分明，步驟分明，從安全到療效，再從安全加療效，一一試驗，一一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在偉哥上都做了，在中草藥上都不齊全。
這裡，你可以看得出來，偉哥為什麼風靡一時，中草藥中的偉哥為什麼不能上市。
更令你擔心的是，在中國有一千多家中草藥的製藥廠，嚴格來說，幾乎沒有幾家合乎FDA標準的。這也就是說，在中國還沒有合格的GLP,GCP和GMP，這些標準的規範，我們趕不上是不行的。
我們應該從頭做起，一步一步的做起，一個一個的做起，達不到國際標準是無法進入國際市場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2.中藥現代化所應對的策略
在上一節，我以偉哥為例，說明了在中草藥在有效成份上應做的事。可惜的是，在目前，我們離開大量提取中草藥有效成份的階段，還有一大段距離，我們應從有效材料，有效部份和有效成份三方面同時做起。
（1）有效材料
我在這裡說的有效材料就是眾所週知的道地藥材。藥材不道地，有效成分就會在質量上靠不 住。因此，自古以來，中草藥的是否道地，代表有效成份的是否可靠。簡而言之，就是藥材的真假問題。如何辨別真偽，歷來都有一套依據和作法，那就是用眼來看 外形，用口來嚐味道，此外再加上用手摸外表的縐紋和粗細來鑑別藥材是否道地。不過，這種做法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應該採用科學的方法，在分子水平上用DNA來鑑定有效材料，才會萬無一失。
假藥的出現，並非今日，九百多年以前，在宋朝 圖經本草中有一項記載「相傳欲試上黨人參者，當使二人同走，一與人參含之，一不與，度走三五里計，其不含人參者必大喘，含者氣息自如者，其人參乃真也」。在那個時代的人參已有真偽之別了，所以才採用上述試驗以定真偽。
目前，假藥材充滿市場。譬如說，寧夏的銀柴胡，被山銀柴胡代替，以致在1978年成交的35萬公斤材料中，真品不到10%。除假藥之外，中藥材常常有一名多藥現象。例如說，黃柏就有兩種來源，其所含小檗石咸數量相差數倍。又如外形相似的鬼臼被誤為龍膽，致使一位香港患者誤服而昏迷一個半月之久。這裡說明了鑑定品種以定真偽的重要性。
在品種鑑定之後，再要樹立的就是產地，所謂道地藥材，指的就是產地。因為中藥有效的成份，隨產地而異，相差可能從無到幾百倍。不是兒戲，如眾所週知，四川的黃蓮，雲南的三七，吉林的人參，山東的銀杏等道地藥材，質量最高。相反的是，北方的高山青蒿，因為有效成份含量很低，沒有藥用價值。廣西生產的蘿芙木的生物石咸含量比海南島產的低一倍還多。這些例子在在的說明了道地藥材，即產地對有效成份的重要性。
另外一個影響有效材料的因子就是產期，大家也都知道，中藥有效成份含量的高低，隨其不 同的生長期而異。譬如說，白朮的揮發油，二年生比一年生高一倍以上，人參的皂式，生長年限越長，含量越高；薄荷的薄荷腦，開花期最高；天麻，冬天最好，春 麻次之；而青蒿的青蒿素，開花前最高。
鑑定有效材料應有三種記錄，一是品種正確，二是產地道地，三是產期合宜，三者缺一不可。
有效材料的建立，需靠國家的立法和執法來保障材料之道地。根據此項原則，目前四川和吉林省都在著手建立中藥現代化科技產業基地。其目的之一就是，道地藥材主產區按GAP標準建立試驗點，研究製定優質無公害藥材生產的技術規範。四川省預計在今年，首批建設十三個試驗點，並完成十三個品種的無公害藥材生產技術規範。接著就註冊川產優質藥材商標，創立優質藥材品牌，開拓國內外市場，取信於世人。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希望能全面推行，將來在中國大陸生產的都是道地藥材，有效材料，可靠而有效。
（2）有效部份
在推行有效材料的同時，也要推行提取有藥效的混合成份。在這方面目前成功的例子有三。一是天津天士公司的複方丹參滴丸，專門治療心血管病，其有效部份包括丹參素，三七皂式和冰片等，已達到定性定量的現代標準。二是北京維信公司的血脂康，可降低血清總膽固醇，甘油三酯，抑製動脈硬化。其主要的有效部份為洛伐他汀類，質量穩定已達到標準。三是德國威瑪舒培大藥廠的杏銀靈，其有效部份的指標為25% Flavone Glycosides和6% Terpenes。
這些有效部份的定性定量鑑定，給中藥現代化打開了一扇大門，增加了人們對中草藥的了解與信心。
天津天士公司的丹參滴丸，以其有效部份，可以治療心血管病藥品資格通過美國FDA的預審，以天然複方混合劑的形式真接進入新藥Ⅱ、Ⅲ期臨床試驗。按照這一成功的例子，中國可以選出許多久經驗證的有效複方和單味藥，將其有效部份定性定量，以求進入國際新藥的市場。美國的FDA已不再像往昔一樣的要求必需達到對有效成份的提純才行。這是我們能把很多療效可靠的中草藥引進國際市場的千載良機，不可錯過。
（3）有效成份
至到目前為止，在中草藥中提純的有效成份，都是來自單味中藥，因為單味中藥，化學成分研究的操作和控製性，要比研究複方容易得多。在中國大陸， 目前已對二百種左右常用單味中藥，從化學、藥理、定量、定性方面進行了系統的整理與鑑定。在對上百種中草藥，如升麻、天麻、靈芝、沉香，淫羊藿和黃草等傳 統中草藥，進行化學成份的分析中，發現了部份中草藥的有效成份。比較著名的有治療瘧疾的青蒿素，治療炎症的黃蓮素，驅條蟲的鶴草酚，抗血栓的毛冬青素，以 及從當歸中提取治療白血病的靛玉紅，和從花粉中提取引產的天然粉蛋白質等。
我們除了要繼續提取，並純化其他中草藥的有效成份之外，更應將已有的成果拿去進行合乎FDA標準的動物試驗，臨床試驗，一直到生產。所以要建立GLP,GCP和GMP已是刻不容緩的事了。
前面所提三個「有效」，也可以看做三個「目標」；有效材料是短期目標，有效部份是中期 目標，而有效成份則為長期目標，不過在目前進展的情況下，可以分頭進行，沒有抵阻。一方面可以在主要生產省分建立基地，保障有效材料的供給，一方面也可以 在文獻中尋找有效的部份或成份，進行下一步的試驗，雙管齊下，早日實現中藥現代化的目的。
以上的建議，都是依照中醫藥學的理論，所例舉的單味藥和複方都是自古以來，就按中醫學 理而定的，在這裡所提議的現代化或科學化中，惟一加添的就是品質的控制，因而提純了有效的部份和有效的成份，其他無效的部份和成份是沒有必要保留的。也 許，在除去的沒有療效的部份和成份中蘊有輔助的效果。這一點，我在目前可查的少數例子中雖然看不出來，但不敢冒然定論，值得大家研究和注意。
五、科學中藥
近半年來，我在海峽兩岸三地極力推動中藥現代化，到處演講，受到不少鼓勵，也聽到不少值得深思，而沒有答案的問題。藉此機會，把他們的心聲提出來與大家共同商量。
首先要談的是，目前市場上出售的所謂科學中藥，按其炮製方法可分為複方與單味藥二大 類。就複方而言，都是依據各種複方的配伍炮製，如四味湯，四君子湯，小柴胡湯等，然後製成成藥，方便服用。值得慶幸，再就單味藥而言，都是各別炮製，然後 製成成藥。若僅當單味藥服用，非常方便，無可厚非，可是問題出現在把個別炮製的單製的單味藥混合在一起，當複方服用，就不倫不類了。因為如前所述複方配 伍，經過共同炮製的過程，而達到提高療效，減低毒性和去除副作用的效果。如今分別炮製，其服用的結果，要嗎就是以前所述效果不實，要嗎就是大家所服用的科 學中藥沒有療效，甚至慢性中毒。對此，我們仍然沒有答案，可是我們不能再坐視不問了。既然是科學中藥，我們就該有個科學的答案。
再者，就是中草藥整體效果的問題，毫無疑問的是，中草藥具有治療和保健雙項功用。保健 使患者增加抵抗力，當然也是治療，不過功效比較緩慢而矣。所以，在服用中草藥時，它不但是為患者驅除病原，更使患者恢復健康。假如在提純之後，不管提的是 有效部份或有效成份，其他不屬於有效的部份和成份和小分子的部份，將會被除去。那麼，我們就把中草藥一些的療效去掉了。目前雖然沒有證據，但這不是不可能 的。譬如說，現代醫學證明，大黃含有微量元素一銅，它有增進人體免疫的能力。這項元素若在提取有效部份或成份時喪失，則大黃的中藥療效就降低了很多，這是 傳統中醫學家所擔心的。提純的中藥，不再是中藥，不再具有中藥的療效。我們應該正面注視並解答這個問題。
六、結論
中草藥的療效是經得起時代的考驗的，幾千年的應用經驗，樹立了今日世人對中草藥的認 知。可是，這還不夠，憑經驗而累積的家方、秘方，都在今天科學發達的社會上，再難取信於人。惟有收集並根據科學數據推理，才能使人心服口服，這就是為什麼 中藥要現代化，非如此，中藥是沒有辦法國際化的。
現在的科學技術已進步到可以鑽研中藥療效原理與機制的分子水平，即使是在目前的科技程度上，不能百分之百的達到，我們離能夠達到的日子不遠矣。科技的進步，在今天是真真正正的「日新月異」。
同時，我們不要因為某種觀念或意識，而阻礙了中藥現代化的步伐或調子，意識或觀念的轉 變和協調，賴以時日，要等到中、西醫的理論調合之後，中醫藥的理論調合之後，或單味和複方的理論調合後，再來推動中藥現代化，為時晚矣。到那時中草藥也許 已不再被世人稱為中草藥了，別的國家會來代替，我們必須務實，要先去做能夠做的。要先去解決能夠解決的，千萬不要因為不能馬上解決的問題，來阻礙了去解決 馬上能解決的問題。
我們要大家一起努力，一起解決有效材料，有效部份和有效成份的問題。要做到一個協助一個，不是一個擋住一個，那麼實現中藥現代化，中藥科學化或者中藥國際化的日子不遠矣。
對台灣推動中藥現代化的建議
一、中央研究院植物所在中草藥研究上定位於藥用植物是正確的。希望不要為了某些原因而更 改。在植物所研究有關中草藥的物。當然是藥用植物，至於研究的方向，則不要定的太過死板，可以因能招聘到人的特長而定，分子水平可以，組織培養也可以。 「專才」是最重要的，但應以基礎研究為主。
其次是要能和植物所的使命相輔相成。植物所因有藥用植物的研究而顯耀。藥用植物因能在植物所裡研究而成功，這該是增加研究藥用植物的目的。最後，我希望植物所的藥用植物組，不要太過偏重在應用方面的研究，那該是生農所的事。
二、生農所研究中草藥也是名正言順。一開頭我就大力支持，但是一定要和植物所協調，切忌低 水平的重複。植物所既然已決定朝著藥用植物基礎研究方向進軍。生農所就該偏重應用研究，這樣兩個所才能相輔相成。讀者也許會覺得我偏心，為什麼這裡一直在 提植物所，因為植物所已有計劃在先，而且從兩所本質上來講，植物所是偏重基礎研究的，生農所應是注重應用研究的。
三、國家衛生研究院在藥理和臨床方面的專家很多，能力很強，希望這三個單位多多連絡，多多合作。果能如此，則可以在一個院區內形成由研究中草藥的基礎，到應用到臨床的一條龍系統，非常可貴，更可貴的是達到中西醫藥在理念上和應質上的結合。
四、關於科學中藥在台灣的發展與供應，我有些憂慮，在依複方所炮製的方劑，若是遵古炮製，則是好的發展，達到方便的目的。但是那些以單味炮製而又用為複方的單元，混合服用，這種做法，有待商榷，因為沒有經過共同炮製，其療效和毒性都有問題，值得注意。
五、台灣所用中草藥材料，有90%係自大陸進口，品質是否合格，應密切注意。一定要進口具有品種鑑定，並標明產地與產期的原料，以保證有效成份。目前四川和吉林都在創建優質原料產業，應和他們結合，協手合作。
（摘自「生命科學簡訊第十四卷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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